近年来,随着互联网运用广度和深度的不断延伸拓展,“暗网”两个字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网民视野中。一些不法分子为避开有效监管,利用“暗网”技术实施各种违法犯罪行为,特别是买卖公民个人信息的犯罪行为,不仅会给当事人造成精神乃至物质上的巨大伤害,也会严重破坏整个社会的诚信体系。哪里有犯罪,哪里就有人民公安履行神圣职责的身影。
2019年7月中旬的一天,对于大多数徐州人来说,这是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日子。这一天,徐州下了一场暴雨。这场雨给连续多日高温闷热的徐州城带来些许清爽,百姓们畅快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夏日凉意。
窗外雷雨交加,云龙公安分局网安大队办公室里,民警们正专心致志地盯着字符跳跃闪烁的电脑屏,丝毫不受干扰。公安部组织开展打击“暗网”专项行动以来,云龙网安民警连续奋战,深挖本地犯罪线索。此刻,已经连续加班多日的侦查员吴永民(化名)不由起身活动了一下疲惫的身体,当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的刹那,一个网名为“xiaobao”的网民突然出现在“暗网”中文交易论坛上,并发布了题为“2000w酒店入住信息以及会员信息”的帖文信息。凭借多年办案经验,吴永民断定这里面有名堂!果然,经过对帖文的深入分析,侦查员发现了涉及姓名、身份证号、户籍地址、手机号码等内容的海量公民个人信息。最让吴永民惊诧的是,这些内容竟也涉及本地部分人员信息。犯罪就在身边,看来问题真的很严重!吴永民立刻将此情况向分局领导作了汇报。针对案情,分局领导迅速指示,成立专案组,核实情况,及时跟进。
作为专案组成员,吴永民和战友们迅速展开调查。然而,最初的调查结果令人沮丧,因为当警方按照线索信息试图联系该网民时,发现手机号码竟然显示为空号。难道这些是假信息?就在此时,此前一个没有打通的电话突然回拨了过来,定睛一看,正是网民“xiaobao”发布信息中的一个手机号码!
峰回路转!经过仔细地分析研判,专案民警判断,为了更好地隐藏信息,“xiaobao”使用障眼法将信息有规律打乱,只有进行重新排列组合后才能得到完整的资料信息。就此,吴永民再次联系该网民,果然顺畅了。
面对来之不易的阶段性战果,专案组民警们并没有沾沾自喜,经验告诉他们,就在那张看不见的“暗网”中,犯罪嫌疑人不会束手就擒,而会将自己藏得更深。截至彼时,在全国范围内破获的涉及“暗网”的案件并不多,可参考性与借鉴性少之又少,等待徐州网安、云龙网安的将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恶战!
之所以被称为“暗网”,是因为它具有高度的匿名性特征。根据有关媒体报道,普通网民平时所能见的表层网络域名数量仅仅占据“暗网”的0.2%至0.25%。可见,要想在“暗网”中找一个人有多难!但狐狸再狡猾,也逃不过好猎手。
随着侦查的深入,专案组发现,近年来,犯罪嫌疑人在“暗网”中文交易论坛上发布的大量帖文都与公民个人信息、隐私数据及淫秽物品有关,比如“25 万女性购物产品数据自动发货”“百万条本科毕业生数据”“linwuxiu 的私拍闲人勿扰”“母婴数据5000 个私拍—HM88”等。据此,专案组判断犯罪嫌疑人手上可能持有大量公民个人信息。随后,吴永民以购买数据等理由与犯罪嫌疑人进行了“深入联系”。
狐狸终究露出了尾巴。经侦查,犯罪嫌疑人名叫袁某宝,42 岁,于2019 年4 月在北京市通州区某写字楼注册了一家网络科技有限公司,有近20 名员工,主营业务名称为“附近客采集”。“附近客”被袁某宝称为“终端采集器”,号称能以100次 /秒频率收集特定场所人员手机mac 地址,然后将采集到的mac 地址通过自家7 亿大数据进行匹配(非市面共享数据库)转换成对应手机号码,用户可以利用公司后台,通过打电话、发短信等方式向转换后的手机号码进行定向广告投放。
吴永民和专案组民警购买了一台“附近客”设备,随后立即展开侦查实验。专案组发现,该设备的确具有采集附近已开启wifi 功能网络设备的mac 地址功能,但其所转换的手机号码并不精准,并非像该公司宣称的那样“可以通过自有亿级地址池真实转换而来”。由此,经综合分析研判,专案组认为袁某宝及其同伙以网络科技公司为掩护,暗中从事非法买卖公民信息及售卖“附近客”等产品,已涉嫌犯罪。
当吴永民及专案组成员跨越千里来到北京通州时,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不利消息——犯罪嫌疑人袁某宝已经两天没有到公司了。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得知其就在他们抵达的前一晚突然飞往深圳。
难道是打草惊蛇了?此刻,专案组不免担心起来。
是继续在通州等着,还是返回徐州?那几天,对于吴永民和战友们来说,真是度日如年。就在这时,当地警方得到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——犯罪嫌疑人袁某宝已经登上了从深圳飞往北京的航班,一小时后到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。
然而此刻,能够去机场的专案人员只有3 人,更重要的是,他们从接到通知时的地点赶到机场,最快也需要一小时,路上稍有耽搁,专案组就可能失去抓捕嫌疑人的最佳时机。
情况紧急,不能再过多犹豫,先出发!在前往首都国际机场的路上,吴永民和战友制定了初步的抓捕方案。然而,虽然赶在与嫌疑人所乘航班同时抵达,但新问题接踵而至。按计划,专案组是打算趁嫌疑人取行李时进行抓捕,但他们并不确定其是否办理了行李托运,加上机场人流量大、人员构成复杂,如果抓捕时发生意外可能会造成不良影响。吴永民和战友决定见机行事。
机场大厅,人流如织,嫌疑人那张户籍照片上的脸早就深深刻在了吴永民和战友脑中,他们在人海中快速地查找着目标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而嫌疑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始终没有露面。吴永民愈发焦虑。就在他们以为袁某宝已经逃脱抓捕时,一个面部神情与照片上颇为相似的大个儿男子进入他们的视线。
但此时机场内的人实在太多了,稍有闪失,目标一定会趁乱逃脱。为了一举拿下嫌疑人,吴永民决定跟踪嫌疑人出了机场后再伺机抓捕。
穿过偌大的机场大厅,绕过层层人群的电梯,这段跟踪的路似乎特别长……凭着侦查员特有的敏锐与执着,吴永民和战友将目标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视线内。
终于出了机场大厅,只见袁某宝一边焦急地左顾右盼,一边不停打电话。就在他拎着手提密码箱准备上车之际,吴永民和侦查员已经悄悄地围了上去,不等车门打开,就迅速将袁某宝控制。
经专案组讯问,在大量事实面前,犯罪嫌疑人袁某宝交代了自己利用四个账号在“暗网”上发布广告售卖公民个人信息,以及招揽黑客非法获取网站数据库的犯罪事实。同时,在犯罪嫌疑人百度网盘中还藏有全国医疗、网购、教育等各类数据约100 亿条……
为扩大战果,专案组决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,继续深挖袁某宝背后隐藏更深的犯罪链条和犯罪嫌疑人。
据袁某宝交代,其掌握的大部分数据来源于犯罪嫌疑人王某。经查,自2015 年以来,王某主要通过购买十余家招聘网站的二手账号(真实公司在上述网站注册后有余额的账号),利用技术手段隐藏真实地址,以下载及与他人交换等方式非法获取各种公民信息(包括应聘人员姓名、电话、住址、出生日期、婚姻状况、个人教育及工作经历、兴趣爱好等信息)共计数千万条。王某除自己贩卖公民信息牟利外,还通过袁某宝在“暗网”上出售相关数据。
专案组随即对王某展开抓捕,在完成整个证据链后,亦将王某的同伙一举擒获。就这样,一个通过“暗网”贩卖公民信息的犯罪网络,历经数日被英勇善战的徐州公安网安民警连根拔除。